等你在雨中 发表于 2015-4-1 10:44:48

徐峥又来了,让我们先看看三年前那个创造票房黑马的他

徐峥带着《港囧》回来了,这是继他的导演处女作《泰囧》之后《人在囧途》系列的第三部影片。三年前《泰囧》以黑马的姿态狂收12.5亿票房,我们当时问他为何能首次执导就这么成功,他把这种成功归因为“对文艺腔的摒弃”,并且觉得自己创下的国产片最高票房的记录很快就会被人破掉,但是三年过去了,这个记录依然岿然不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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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峥:一个文艺青年的突围撰文:李冰清

徐峥正患感冒,呼吸里有鼻音的撕扯。他把自己裹在羽绒服里,鼓鼓囊囊的,比银幕上那个穿衬衫西裤的徐朗圆上一圈,精神气儿却颓下几分,有些无可奈何的疲惫感。彼时他的导演处女作《泰囧》已经突破12亿,以黑马姿态创下华语电影票房新高,这一切对徐峥而言,也近乎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。
“12亿”的确是个天文数字,以至于他在表达某些观点前会有微微的犹豫,总是加上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”一类的说辞,尽力让后面的句子更显客观和慎重。见徐峥的前几天我正好遇见黄渤,他提起“12亿”时哈哈笑:“我和徐峥说,你一下把自己放到了人生顶端,以后每段都是下坡路”。徐峥也笑,事不关己似地扯起嘴角:“这个纪录很快会被人打破,你信不信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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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学三年级时,徐峥第一次登台表演。小学到初中的课余时间,他几乎都花在了上海市市少年宫的戏剧组,可以自由出入那座位于静安区腹地的白色大理石宫殿,在电影剧场里看动画片,他倍感自豪。戏剧最初的吸引力中,多少掺杂了点儿虚荣心的成分。
他曾模仿春晚的哑剧写剧本,当作文交上去,老师批注回复:你应该把它演出来。第一年他一个人演,第二年他把全班组织在一起演,改编剧本,分派角色,几乎是个导演。演出很轰动,**时他得意洋洋,穿过女同学们“异样的目光”落了座,却有人悄悄凑过来说,“刚才你在台上的时候,裤子拉链一直没拉上。”
后来他结识了一批上海青年宫话剧团的朋友,又加入“人艺之友”话剧社,成天挤在一堆票友中看话剧。他记得剧场后台的样子,也记得侧幕条、舞台、观众席还有化妆间的不同。偶尔他也客串些角色,人艺排《原罪》的时候,他演奚美娟的儿子。那段日子他每天都在兰心大剧院的后台做功课,演出完毕,演员何政军就用自行车把他驮回家。
因为醉心于话剧,他的成绩平平,高中时更是严重偏科,打开成绩单,化学那栏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红色——“戏剧学院”像是个更安全的去处。他本来打算去北京,可那年中戏只招**班,北电表演系初试就把他给刷了下来,对此他很是无奈,“从此我对北电就没什么好感。后来看那届也没出什么人,难怪老师不招我。”
就外在条件而言,当时的徐峥并没有特别的优势。那时主流戏剧学院的男生个个浓眉大眼高鼻梁,徐峥不是那个范儿,体重还不到120斤,瘦骨伶仃的,“而且所有人一听我这嗓子,都说你别考了,你考不上。”最后,他以专业前十的高考成绩考取了上海戏剧学院,那封用粗体钢笔手写的录取通知书,他反复看了许多遍。
家里同一辈的孩子中只有他走了文艺这条路,但隔上一代看,他也不算是个意外。徐峥的外公是杭州西泠印社的第一代成员,专攻国画,爷爷早年靠手艺谋活儿,替人画广告商标,总是握着支小笔,描得最多的,就是回力运动鞋那个拉开弓的小人儿。爷爷还是个影迷,退休后蝇头小字的功夫没散,自己在各种各样的小本子上画格子,把年轻时看过的电影一部部记录下来,按片名的笔画字数、出品分类,自己建资料库,徐峥看得叹为观止。
小时候,看电影是全家的一项重要活动。徐峥至今仍记得前一天就抓耳挠腮的心情,开场前人山人海的躁动,还有老式电影票的模样:长条,竖排字,红色座位号。父母当时都拿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资,看完电影全家若还能去南京路上的东海咖啡馆吃顿西餐,简直是节日。他们和当时绝大多数的上海家庭一样,朴素、平凡,但总觉得不该让自己的面目模糊,把日子给过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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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进上海戏剧学院,徐峥就被北方同学的普通话给震住了,“我突然觉得,上海延安西路华山路的这个院子,其实是一块北方的土地。”北方的同学台词好,身形好,徐峥觉得自己成了一种弱势力。一年级的时候,他还认认真真一堂课不落做笔记,再往后,就开始觉得没意思。
“我一直坚定地觉得我们的戏剧教育存在着很大的问题,为什么要上台词课?就是表演嘛,表演对了,台词自然就对了。学校都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,但在世界戏剧范畴中,这本来就只是很小的一支分支,很多教育观念,我觉得很可笑。”他羡慕去耶鲁念戏剧的友人,花两年的时间先看完不下200个剧本,把各个流派捋一遍,“可我们呢,还在排《雷雨》!”
当时他有一个“小团体”,有作家,有舞美设计师,有画家。他们一起讨论萨特和加缪,一起听摇滚乐,一起蔑视这个庞大、坚固但不怎么合理的体系,寻找属于自己的夹缝。他在艺术节上看到德国艺术家的表演,很是羡慕他们的想象力:“我意识到,他们的戏比我们的发达许多许多,因为它是从正确的系统里衍生出来的,泡一杯茶,翻一本说明书,一种状态……生活中所有的元素都通过戏剧的手段来表现。”他不明白,为何在国外被定义为“戏剧”的表演,在国内只能是“话剧”。   让他烦恼的,并不止象牙塔里这些形而上的东西。上世纪90年代中期,“钱”这个字儿不再那么敏感,学校里有人开始挂BB机甚至握大哥大,有人开始傍大款,出入光鲜;也有人无所适从,过剩的荷尔蒙,有些用打架来发泄,有些用恋爱来排解。在徐峥看来,他们都试图留住一点儿愤怒的基因,用一种荒诞的方式证明自己是英雄。他隐隐听到时代的洪流在远处轰隆作响,却不想它已经化作细流淌于脚下,自己也身不由己,随波逐流。
毕业前,比徐峥低几级的李冰冰因为接拍玉兰油广告,拿到了26万元的酬劳,在当时,这无疑是个天文数字。周围的人大多还在为毕业分配的去向烦恼,为生计提心吊胆。徐峥虽然顺理成章进了上海话剧艺术中心,但没什么话剧找他,也没有影视剧找他,他试图思考“怎样才是对的”,却发觉“怎么着都不对”。
有时徐峥会去外滩一带的酒吧坐坐,有个会弹钢琴的歌手让他觉得与众不同——那是刚刚辞去上海音乐学院教师职位的李泉,他想专心于创作。他也注意到一个叫娄烨的导演,他拍了一部叫《周末情人》的电影,王志文戴着墨镜在舞台上唱摇滚,有种特别的调调。他羡慕这些人的创作能力,原生而蓬勃,可自己能够探索出怎样的创作方向来?他没有答案,甚至没有勇气去逼问自己,“我不是不合群,也并非无奈或者麻木,只是觉得好像没有办法脱开整个环境,去做一张单纯的白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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毕业后的那几年,徐峥过着一种闲散到逍遥的生活:每天睡到自然醒,出门把沿街的书报亭扫一遍,握着《三联生活周刊》或者《上海文化艺术报》拐进申江咖啡馆,点杯咖啡消磨几个小时。折返的路上他会淘几张打口唱片,顺道去菜场遛一圈,蔬菜之外带上几枝鲜花,回家自个儿插花看碟做饭。
他总是从常熟路步行到复兴路五原路的交界处。那一带旧属上海法租界,是上海老话里标准的“上只角”,细密的街道被小心翼翼地笼在梧桐的树荫下,风一起,就撇散了市井的腻燥气。上海的歌剧院、京剧院、图书馆、话剧中心、音乐学院参差错落在前后几条街上,纵横出一片令人凝神的静谧感,也护卫着一方隐于市的空中楼阁——它恪守的节奏独立于时代之外,不疾不徐,如钟摆嘀嗒般永恒。
这种节奏,徐峥从小就熟稔于心。他从未真正踱出过那一方天地,从出生到大学毕业,辗转腾挪,连邮政编码都不曾变更过。他自小在位于常熟路的花园洋房里长大,祖孙三代挤得捉襟见肘,却不损老房子的矜贵。那座洋房曾是上海租界大法官郁华的府邸,他是左翼文学家郁达夫的哥哥,1939年被暗杀时,就倒在弄堂口。时过境迁,洋房变成了集体宿舍,徐峥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房间,也谨记父母在人群中“要识相”的教诲:不惹口舌,不添麻烦。比起杨浦、普陀那一带工业区周边新兴公房里长大的孩子,西区老屋渗入墙缝中的历史,让他多少有些“非池中物”的心气儿,但正如一句歌词里写的那样,“天天都想离开,却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换骨脱胎”。
1998年,徐峥自导自演了两部“形式上有点儿突破”的先锋话剧,《拥挤》和《母语》。《拥挤》只有他一个人在舞台上,没有传统的“三堵围墙”,并非“现实题材”,他用肢体语言配合灯光、舞台装置,模拟“拥挤”的状态。叫好声有,争议声更大,演完了,徐峥继续回去排那些他“看不上的戏”。《商鞅》在1996年至2003年里公演了四次,他就反复演了四次祝欢,“从纯粹的演员角度来说,一开始还是挺磨炼我演技的,但到后来,那样的演出已经没什么意思了。”
他想过自己组建剧社,最后还是安安分分地留在了话剧中心,“如果自己是个搞画画的,那么顾自己的温饱就行。可剧团需要经营,要有产出。”他掂量一下自己,不够成熟,也不够市场号召力,基本定位只能是个演员。那时话剧不景气,舞台上一时成不了角儿,他就去演电视剧。
“我没有过挣扎。我们没有一套完整的文化保障体系,艺术青年们走上社会时都会面临理想和生存的矛盾。我们的戏剧教育又不那么正统和全面,很容易受到娱乐圈的冲击,很多人会分辨不清自己在做‘艺术梦’还是‘名利梦’——热爱表演的人,总是希望有更多戏可以演,有更多观众喜欢自己,会有一些雄心。很多人都做出了妥协,然后慢慢寻找回归的路。”
只是在接戏的时候,徐峥给自己定下一个原则:只演男一号。1997年他和李冰冰主演了《风生水起》,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电视剧作品,之前那些看起来机会不错但属于龙套类的角色,他都推了。“我发现,只要你在一部戏里演了二号、三号,别人就会一直找你演二号、三号,很难改过去。角色不分大小,但我觉得,只有演了男一号,别人才能看清楚你的能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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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视剧很快让徐峥积累起了相当的知名度,虽然在《春光灿烂猪八戒》播出后,被人当街叫“猪八戒”让他颇为尴尬,“但那部电视剧让我认识了陶虹,它的意义更接近于生活本身,纯粹是欢乐的回忆。”
徐峥对拍摄电视剧的感情有些复杂。一方面,这让他顺利过渡到了一个更为安稳的生存状态,但另一方面,这也让他怀疑,自己是否和心中的艺术理想正渐行渐远。“说白了,开始拍电视剧还不是基于惰性吗?懒得去做自己的事情,到最后只能在别的事情里充当被动的角色。当然,它能让你挣到钱,也能带来一些别的东西,但慢慢地,你会发现你永远在别人的局里、做别人的事情,而‘别人’其实也在更‘别人’的被动局里。有时拍完一部戏后,我会有挫败感。演员这个职业本来就充满了被动,我却让自己完全束起了手脚。”
《李卫当官》是一个转折点:“那部戏讲的是‘世道人心’。制作团队其实深谙中国历史,他们用社会学的眼光来看待我们的现实。我觉得,那比我原先在象牙塔里寻找的艺术感觉更贴近现实,更贴近观众,更贴近‘人’。”
刚拍完的时候,徐峥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触。旅行的时候有观众认出他来,围过来聊感受,他看到形形色色的众生相,“他们年龄各异,身份不同,他们并不是某个演员的粉丝,而是实实在在生活的大众。”这在徐峥的文化观上撬出了一丝裂口,“之前的理想是,我要成为一个艺术家,要表达自我,要建立一种艺术理念。《李卫当官》的制作团队让我看到,这批人在做一些作品的时候是有文化使命感的,他们会考虑怎样去传承、怎样去输出一些价值观的东西。”他觉得自己的题目里,应该有一个大文化的方向,要更明白地问清楚自己,到底想表达什么?
“我以前老是觉得我看的书比别人多,我是知识分子,所以我应该找到自我的诉求。可文艺腔特别害文艺青年,它让你接不上地气,你只能传递一种小众的东西,甚至可以说,你传递不出实质性的东西,只有一种气息和腔调,你无法去影响别人的价值观。艺术应该是一种手段,个人那些东西,应该放到后面去。”
再回话剧舞台,徐峥的号召力已经今非昔比,他也选择了一些更为商业的演出,比如《兄弟》、《最后一个情圣》、《资本·论》等等。但无论是话剧还是电视剧,都没有出现让徐峥真正满意的作品,即使能看到剧本的不足、人选的不合理、制作的提升空间等等问题,他仍然只停留在“如果我能掌控更多”的假设层面,甘于服从自己“被聘演员”的角色。
“我不是一个很专注的演员。因为一直没有碰到特别好的剧本和机会,最后我不得不放开视野,去关注作品本身——我唯一的希望,只能是作品会更好一些。这也迫使我关心起更多问题,比如作品的经营、宣传,完全是站在一个制作人的角度来看待作品以及演员在其中的位置。我的表演谈不上好或者不好,只是符合了某个位置、达到了某个标准就完了,没有往更好的方向再进一步。”
如果徐峥有幸遇到一个与他惺惺相惜又愿意雕琢他的导演,大概他自己永远都不会走上导演之路。拍摄《人在囧途》时,徐峥往往不得不自己临场修改剧本和拍摄方案,对影片的参与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一个演员的范畴。         续集的筹备初期经历了许多波折,电影几次立项又几次更换投资方,在种种天翻地覆中,徐峥渐渐成为了真正的核心人物,但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来自己攒这个局,“真的要自己来扛那些事情,又觉得有点儿懒,最好有个导演张罗全部。”到最后,他发现只有自己明白方向该怎么走,也只有他往前迈一步的时候,所有人可以一起“轰”地前进一步,“到那个程度,我才觉得比较放心,也觉得能掌控了。”徐峥正式接下了导演一职,并把电影定名为《人在囧途之泰囧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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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峥在《泰囧》中扮演的“徐朗”像是另外两个角色的镜子:一面映照出王宝强扮演的王宝的那份天真美好,一面反衬出黄渤扮演的高博那种利益至上不择手段的性情。徐朗不断在善和恶、情和利之间挣扎,自诩为精英,却陷入一环又一环的窘境之中,更接近一个真实小人物的境况。
不过,直到现在,徐峥仍然无法详尽地描绘出“徐朗”这个人物的特质,“一定要说,可能就是那种穿着西装在机场柜台和工作人员吵架的人,很急躁,但并不是坏人。”“徐朗”不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才酝酿出的结果,再多几部作品,徐峥可能才会对这个人物了解得更透彻一些。“周星驰也好,憨豆先生也好,他们都演了许多部喜剧,但贯穿前后,他们演的其实是同一个人。”
从导演的角度自省,徐峥觉得这部电影“拍得有些遗憾”:其中的自我表达不够充分,过于拘谨也过于安全,错失了“第一次”被允许的冒险机会。只是在《泰囧》破了12亿票房之后,所有人的眼光已经被裹挟去了另一个方向,如今的结果,让他感到好像怀揣着一台“无法调回正常响铃模式的手机”。
“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。如果票房没那么高,就是正常的三四亿,我的自信和现在12亿票房的自信其实是一样的。我对自己优点和缺点的了解,正是我在创作上可以那样安全地去控制的重要原因。”他更为后悔的是,自己到40岁才拍了第一部电影,当他知道宁浩比自己年轻的时候,心里很有些唏嘘,“做导演像是我所有之前积累的总结。我应该早一点儿下决心投入创作,我的产出应该是散落在之前这些年的。”
他一直记得当年和画家薛松在一起胡乱厮混的日子。那时薛松烧报纸边拼毛主席头像,做他的当代艺术,由于天天在家里点蚊香创作,一次还烧了屋子,被领导责令写检讨。一年圣诞节,两人一起偷了棵圣诞树,从雪地里一路拖进朋友的酒吧,酒吧里挂着一溜儿薛松的作品,他们都希望会有外国人掏钱买下其中的几幅。
“现在薛松的画卖到几千万一幅,天哪……我的意思是,如果你坚持走一条路,一直坚持,总能走出点儿名堂来。人越别扭的时候,就越应该开始创作,哪怕在那个时期失败了,都是种特别好的积累。我开始勤奋的时候,难免会被家庭和孩子牵绊,会有点儿顾不过来。现在只能后悔年轻时浪费了大把时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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